叱咤華語歌壇30年，且一直活躍在舞臺一線的，恐怕只有總被稱為“常青樹”的蔡琴了。30年來，她先后推出了50多張唱片，舉辦了成百上千場個人演唱會，演出過《天使不夜城》等多部歌舞劇，獲獎無數(shù)，還橫跨主持、寫作、電影、服裝設(shè)計等多個領(lǐng)域……讓樂迷感到幸福的是，蔡琴的歌就像一杯歲月的美酒，越是久遠，越是香醇。她波瀾不驚、低回委婉的歌聲，有一種古典的浪漫和一種優(yōu)雅的感傷。她影響之深遠，甚至可以從一個例證中發(fā)現(xiàn)：在“發(fā)燒友”圈中，蔡琴的唱片都被作為試音碟，他們認為，只有器材才能真實傳達出她聲音的魅力，才足夠水準。12月24日將于廣州體育館開唱的蔡琴日前接受了本報記者的獨家專訪，大方分享了她“金嗓子”的奧秘。
講求發(fā)聲品位從不賣弄技巧
廣州日報：您“天鵝絨般的聲音”是天生，還是有后天修煉的成分？
蔡琴：先天因素占了絕大部分，后天的部分則主要是給予聲音以情感。我其實不怎么注重技巧，也從不賣弄技巧，有很多人唱歌聲音會轉(zhuǎn)很多個彎，但我不會那么做。
廣州日報：怎樣用感情為天生的好聲音加分呢？
蔡琴：我在美國受過一個訓(xùn)練，主要針對發(fā)聲的品位。當時，老師在我演唱前，都會讓我先把歌詞念給他聽，并告訴我，念的時候用的是什么情感，一會兒唱的時候也要帶有同樣的情感。這之后我確定了一個道理，發(fā)音是影響情感的一個關(guān)鍵，而最好的訓(xùn)練方法就是朗誦。平時沒事的時候，我除了聽古典、聽爵士等，也非常喜歡聽朗誦，一些歐美的詩人會朗誦自己的作品，再有人配上旋律，讓我受益匪淺。
廣州日報：很多歌手都是從模仿開始，您是否也是？之后您自己又做了哪些摸索，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唱腔？
蔡琴：模仿有過很短的時間，我當時喜歡唱美國民歌女皇瓊·貝茲的歌曲，用的是她的共鳴法，但每一首歌我都會用回自己的key（聲調(diào)）。在1979年第一次出《恰似你的溫柔》時，我的確沒現(xiàn)在這么會用自己的中低音，但隨著經(jīng)驗的累積，我是越唱路越寬、越用（嗓子）越會用，不僅中低音更加飽實，而且高音也敢唱了，聲音的轉(zhuǎn)換也越來越自如。我記得我真正開竅是在10年，因為1986年、1987年的時候我專門找了一個聲樂老師，希望進攻高音，但8個月后他叫我不要再學(xué)，因為再學(xué)下去我的中低音可能會不見，那唱片公司會“宰”了他（笑）。其實，發(fā)聲方法懂一點就行了，更重要的是在實際中運用，找到感覺。到了17年我到美國接受歌舞劇的訓(xùn)練，我的聲音得到了第二次開發(fā)。我把最后一排的觀眾當作第一排的，不論說話還是演唱都要很用力，口形要清楚。歌舞劇根據(jù)劇情有時要求說話很小聲，小聲如何讓最后一排也聽清楚呢，不是大喊大叫，而是要集中用氣，一點不能懶。我們平常說話都是很懶的，但在歌舞劇的舞臺上，就要像舞者一樣，每個動作都做到極致。
唱出自己味道音準是硬道理
廣州日報：您之前在演出歌舞劇時曾躺在床上唱《不了情》，甚至還有倒吊著唱的環(huán)節(jié)，是怎樣做到的？
蔡琴：一般情況下，唱歌一般都要求脊椎在正位，要挺得很直，丹田用力。躺著唱我當時練了很久，但后來發(fā)現(xiàn)還是得益于我平時唱歌都很對位，養(yǎng)成了很好的演唱習(xí)慣，姿勢改變時，技術(shù)也不會輕易走形。
廣州日報：您的音樂風(fēng)格很廣泛，對不同類型的歌曲，演繹起來各有什么心得？
蔡琴：當然要進行不同的詮釋，比如演出歌舞劇和唱流行歌曲差別就很大，歌舞劇有劇情，編曲也帶有戲劇性，聲音的起落往往非常明顯；而唱流行歌曲時，唱腔太夸張就不行。同時，編曲也很重要，有的適合大規(guī)模的弦樂伴奏，有的則用盡可能少的樂器，甚至清唱還更好聽，就像《被遺忘的時光》。
廣州日報：隨著年齡的增長，聲音可能會有所改變，您怎樣克服這種生理的必然，反而讓聲音聽起來更潤澤、更厚實、更磁性？
蔡琴：我已經(jīng)越來越可以接受不完美的音色，比如以前唱《讀你》，我會要求音色一定很脆、很亮，但現(xiàn)在即便音色沒那么脆我也敢唱；《恰似你的溫柔》也是，和當初錄音時的音色不同，但現(xiàn)在有現(xiàn)在的味道。音色沒有一定的標準，各種各樣的都可能打動人；但音準一定要！這靠的是耳朵天生的識音度，而不一定是功力。
廣州日報：每場演唱會都大約3個小時，您是怎樣練就自己的體力、氣力和保持聲音狀態(tài)的？
蔡琴：睡眠最重要，只有睡夠，嗓子才會好。我很少特別做運動，因為演唱會排得很密，本身就是一種鍛煉。
每唱一首歌曲想象一個故事
廣州日報：很多歌曲您都唱了上萬遍，怎樣每一次都還能傾注那么多感情，完全沒有唱“油”了的感覺？
蔡琴：要說原因，我覺得是幸運，觀眾一直很喜歡我，于是我的努力也有了方向；由于我的努力，觀眾也一直支持著，這是個良性循環(huán)。人不能一直只想著工作，歌手尤其是，不要想自己要做到怎樣怎樣，而必須對生命的體會也一直進步，才能一直唱出當下的感情。同時，在我看來，每一首歌都是我的代表作，都會投射同樣的感情。
廣州日報：您的很多歌曲都是翻唱別人的，但后來大家往往只記住了蔡琴的版本，這有什么秘訣嗎？
蔡琴：還是和發(fā)音有關(guān)吧，我的發(fā)音有自己的特色，不僅吐字清楚，而且?guī)в凶约旱母星?、自己的解釋。這一點對翻唱尤為關(guān)鍵，如果老想著原唱怎么唱，就不用唱了。至于如何做到這一點，我的方法是，每唱一首歌都會想象一個故事、一種情境，來激發(fā)起自己的情感，帶出不同的音色。像新專輯中的《鄉(xiāng)間小路》我的速度比原唱快，因為這種速度才讓我感到舒暢；同時，我是笑著唱的，因為我想象的是一個人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開車向前，當他聞到花草香、聽到蟬鳴蛙叫，一定是微笑著的。又如《再別康橋》，用中低音會比較親切；同時，經(jīng)過挫折的人才會對徐志摩這首詞有體會，因此，音色肯定是滄桑的。
廣州日報：有沒有哪一張專輯是傾注了最多心血或者在錄音時有過磕磕絆絆的？
蔡琴：2004年的《銀色月光下》，因為里面有很多我以往沒唱過的中國民歌。尤其是《歌聲與微笑》，大家耳熟能詳?shù)亩际且粋€兒童版，我強迫自己完全忘掉這首歌中小孩子的氣氛，將之詮釋成了成人的流浪版。
名家課堂
《恰似你的溫柔》：這首歌我已經(jīng)唱了8萬多遍，秘訣就是忘掉以前的演唱，藝術(shù)不能重復(fù)，包括情感，每一次演唱都要很專注、很單純。在這首歌紅到第5年的時候，我曾經(jīng)有煩的時候，會想怎么又要唱。當時這種心理再發(fā)展下去，可能就要唱“油”了，但有一天我倒過來想，如果我去聽芭芭拉·史翠珊，可能還是想聽她的代表作《thewaywewere》，所以，我不應(yīng)該想《恰似你的溫柔》自己已經(jīng)唱了多少遍，放棄了自己的煩不煩之后，再唱起來心情是不一樣的。我會想，也許很多觀眾是第一次來現(xiàn)場聽蔡琴唱這首歌，所以一定要唱好，給他們留個好印象；而那些不只一次來聽的，我也要讓他們感覺：哇，蔡琴每次唱這首歌都還是那么好聽！
《外婆的澎湖灣》：葉家修當年寫這首歌時，曾模仿美國鄉(xiāng)村歌曲風(fēng)格，并用鄉(xiāng)土的國語在臺灣唱紅。作為當年校園民歌年代的見證人，我力圖還原這首歌的美國鄉(xiāng)村風(fēng)格。由于我是一個唱歌需要故事的人，所以在錄音室里，我想象著當年校園民歌同學(xué)會在一個美式鄉(xiāng)村小酒館里舉行，大家都戴著牛仔帽、穿著靴子，當音樂響起，我唱起這首歌，有拍掌的聲音、有靴子踏在地上的聲音，無比歡快。
專家評點
金培達（音樂人）：蔡琴用感情灌溉歌曲，唱出味道。
金兆鈞（樂評人）：蔡琴的聲音屬于非常經(jīng)典的那種，經(jīng)典的東西是沒有時間界限的，無論在哪個年代聽都不會覺得過時，并且是時間越長聽起來越有韻味。
肖復(fù)興（作家）：蔡琴的聲音里充滿著感情和底氣，但她不太好動聲色，只是恰到好處地將聲音悠揚的旋轉(zhuǎn)拐一下彎兒……把聲音吹拂成裊裊的云，是往低音區(qū)拐，如同沉入深深的海底，將聲音化作深藏不露卻美麗動人的海底珊瑚或歲月生銹的千年沉船。
網(wǎng)友聲音
聽過蔡琴的人都會被她歌聲中飄散的特有“味道”所迷惑，這種“味道”似乎并不能簡單地用“成熟”兩個字所概括。除了那藏不住的、嫵媚動人的女人味，她那典雅醇厚的女中音中還包含了女性難得的知性氣質(zhì)，甚至沁出淡淡的詩情。這種無比迷人“味道”顯然是從銷蝕的歲月中提煉而出的，唯有同樣閱歷和心智的人才能體味到。
流行音樂要有生命力，需要什么？一個是個性，一個是音樂性。蔡琴很好地做到這兩點，所以她常青。蔡琴的個性體現(xiàn)在她的聲音特點與選曲風(fēng)格上，她的聲音給人的印象是女中音，因深沉而雋永，雖凝重卻繚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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