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他的咳嗽聲我就發(fā)抖

■采寫：記者張慶

■講述：怡（化名）

■性別：女

■年齡：21歲

■職業(yè)：暫無

■學(xué)歷：初中

■時間：10月12日

■地點(diǎn)：報社一樓大廳

怡（化名）好像一副逃難的樣子，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頭發(fā)有些凌亂，臉上似乎還沾染著泥土。最要命的是，她的眼神閃爍不停，好像受到了驚嚇的小兔子。

“這里很安全，別害怕，有什么委屈，你就盡管說吧。”我的話，似乎并未對怡產(chǎn)生什么實(shí)際作用，她瑟縮著雙肩，開始了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回憶。

一碗糖水雞蛋

2003年初，我經(jīng)朋友介紹到廣州一家理發(fā)店打工，認(rèn)識了隔壁店的霖楓（化名）?；蛟S因?yàn)樽杂着c父母的感情淡薄，霖楓的體貼吸引了我。

不久后我懷孕了，便跟著霖楓去了他的家鄉(xiāng)。2004年正月十一，我們辦了結(jié)婚酒席，那一天是我19年來心里最踏實(shí)的一天，我以為從此我便有了可以終身依靠的人。

可從廣州回到家鄉(xiāng)大半年了，霖楓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去找工作，整天在村子里東游西竄，短短幾個月賭博輸?shù)袅藥兹f元。他母親卻對他一味縱容，有時我忍不住責(zé)怪他幾句，他母親卻說：“你別說他，他自然會有分寸的?！比嗽谖蓍芟?，不得不低頭。我懷孕在家，既然靠他家養(yǎng)著，便也不便再說什么。

霖楓比我大6歲，卻仍然十分孩子氣。他有時是溫柔體貼的好丈夫，輕言細(xì)語哄我開心，幫我洗衣服、做家務(wù)；有時卻又脾氣暴躁，絲毫不顧我的感受。

懷孕8個月的時候，霖楓硬要和我親熱，我怕傷了孩子，推推搡搡間，不小心摔了他的手機(jī)，他竟然甩手打了我一巴掌。

公公婆婆都不相信霖楓會打人，因?yàn)樵谒麄冄壑?，霖楓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溫和乖巧的人。

思及出嫁那天躲在墻角偷偷流淚的父親，我突然覺得遠(yuǎn)在異鄉(xiāng)是多么的孤單和無助，而此刻陪伴我的竟只有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。

生下女兒朵朵（化名）的第一個晚上，公婆便把我從醫(yī)院接回了家，把朵朵放在我身邊讓我自己帶。沒有人教我怎么帶孩子，我咬咬牙也能熬過來，可霖楓的態(tài)度卻讓我傷心。

坐月子時，一碗糖水雞蛋便是霖楓做給我的最好的東西了，可我偏偏不太喜歡吃，霖楓便生氣地端走了，從此又是頓頓豆腐和腌菜。一個月下來，我比正常時的體重整整瘦了7.5公斤。

我屢次勸說霖楓出去找事做，他總拿“舍不得離開你們母女”為借口搪塞。直到朵朵7個月大時，有天夜里醒來，我發(fā)現(xiàn)霖楓的頭枕在女兒弱小的身體上睡得正香?？粗貤饕荒槻辉诤醯臉幼樱艺鎿?dān)心總有一天女兒會被他壓死。無奈下，我只好忍痛把朵朵留給公婆照顧，和霖楓一起外出打工，希望他在外面磨煉一番，會成熟起來。

每時每刻都在懷疑我會背叛他

我們在城里租了間小小的房子，在一家星級賓館里面的美容美發(fā)店找到工作，霖楓依舊是天天吊兒郎當(dāng)，兩個月后，我們的女上司把他辭掉了，卻留下了我，給我漲了工資。霖楓把我的身份證和工資卡都藏了起來，說是怕我離開他。對于錢，我向來都不看重，我覺得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才重要，所以都由得他去了。

沒想到霖楓的疑心越來越重了，他每時每刻都在懷疑我會背叛他。每天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下班回家，還要被他檢查手機(jī)，接受無理的盤問。久而久之，我養(yǎng)成了無論做什么事，都把時間、地點(diǎn)記清楚的習(xí)慣，因?yàn)橹灰一卮鸬暮褪聦?shí)稍有出入，霖楓就像抓住了我的把柄一樣得意，原來他常常跟蹤我。霖楓這種近乎瘋狂的舉動，讓我有種難以呼吸的壓迫感。我常常夢見我在一張巨大的網(wǎng)中間掙扎，卻越陷越深。

4個月后的一天晚上，下班后我留在店里幫那位女上司做美容，霖楓便懷疑我去了別的地方。我在電話里的解釋，他都不相信，又給那位上司打了好幾通電話才罷休?；叵肫鹬八?jīng)常無故跑到店里，對我的男同事的百般責(zé)難，我真覺得顏面無光，便辭了工作。倒正合了霖楓的意，他一直沒有找到工作，便又帶我回老家去。

2005年初，我和霖楓去F市幫他姐夫看管一家水吧。下半年，姐夫打算轉(zhuǎn)讓這個店，我對這里的運(yùn)作已經(jīng)很熟悉了，對店子的前途很是看好，便讓霖楓借錢把店盤了下來。

我在最短的時間內(nèi)，學(xué)會了所有奶茶的調(diào)配和飲料的配制，然后辭掉師傅，節(jié)省開支。我一個人擔(dān)當(dāng)了許多工作，每天早上5點(diǎn)鐘起床熬至少7種粥，還要兼當(dāng)收銀員?？粗曜尤找媾d盛，再苦再累我都高興。

可沒想到新店剛剛走上正軌時，公公全家人都來了。這時我才知道霖楓一直在騙我，事實(shí)上，當(dāng)初他是背著我偷偷跟他哥哥合資接的這個店子。

他們不懂經(jīng)營卻處處干涉我，把店子當(dāng)自己家一樣隨便對客人呼呼喝喝，我不忍看到苦心經(jīng)營的店就這樣毀掉，不免時時沖撞他們。終于有一天，公公拍著桌子吼道：“你算什么東西？這店全都是我的！”

我徹底死了心，看著店子一天天凋零，直到門可羅雀，也不管了。

這兩年一直不在朵朵身邊，虧欠了她許多。于是我索性什么事情都不做了，天天帶她去逛街，也借此暫時逃離一下令人窒息的家庭。我一口氣給朵朵買了很多新衣服，霖楓卻罵我亂花他的錢。

我氣不過跟他吵起來，霖楓把我從床上拖到地上，坐在我身上一頓亂打。公婆終于承認(rèn)霖楓打人了，卻只是勸我原諒他。頁次：

睜開眼睛，居然看見他站在我的面前

“我選擇了原諒他，我甚至傻到拿刀割自己的手，希望霖楓能有所觸動?！扁p輕挽起左手衣袖，露出布滿傷痕的手腕。

“可是我錯了，鮮血和淚水都無法軟化他的鐵石心腸?！扁p聲哭泣著，大顆大顆的淚珠掉落在手腕上，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刀疤，仿佛在向人述說那段悲痛欲絕的往事。

那家水吧終于還是垮掉了，我們只好又回了老家。

今年夏天，我的妹妹從家鄉(xiāng)來看望我，無意中頂撞了婆婆，婆婆要趕妹妹走。當(dāng)時已是晚上9點(diǎn)多了，爭吵間妹妹把婆婆撞倒了。霖楓沖上前把妹妹按在地上，用拳頭亂打一氣。我撲上去拉開他，他轉(zhuǎn)身進(jìn)廚房要拿刀出來。我抱了女兒，拉著妹妹便逃出了家門。

過了村頭的田地，便都是荒野了。匆忙跑出來時，我連鞋子也沒穿，只能忍著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。耳聽著后面聲響似乎是霖楓帶人追來了，我們躲在一堆亂草后面，我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(fā)抖，朵朵卻靜靜地躺在我懷中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我，不哭也不鬧。

走了整整一夜，到早上5點(diǎn)多鐘的時候，我們終于到了縣城。想要坐車回家鄉(xiāng)，卻身無分文，只有妹妹身上的一張銀行卡。在等待銀行開門的時候，驚慌疲憊的我們靠在墻角睡著了。我是被女兒的哭喊聲吵醒的，睜開眼睛，居然看見霖楓面目猙獰地站在我的面前，那一瞬間，我覺得我看到的是惡魔。

霖楓拿刀威脅著把朵朵搶了過去，我和妹妹勉強(qiáng)逃了回來。是的，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在逃難一樣，直到現(xiàn)在還是這樣。我總是心慌意亂，做夢都怕霖楓會突然又出現(xiàn)在面前。連聽到像他的咳嗽聲，我都會心驚肉跳。霖楓就像個幽靈一樣纏著我，如影隨形，讓人不得安生。

“我不敢待在家里，到武漢來工作也是三天兩頭地?fù)Q，就怕被霖楓找到。我明明沒有做錯什么，卻像個逃犯一樣?xùn)|躲西藏，想念女兒也不敢去見。聽說霖楓已經(jīng)帶著朵朵到武漢來找我了，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見面，又或者我要這樣一直躲下去嗎？”怡撫著朵朵未滿月的照片，思念和不舍寫滿眉頭。

幻想

記者張慶

這哪里是找老公，完全是找罪受。

很多女人，愿意傾訴，愿意數(shù)落，卻不愿意離婚。怡也是如此?；橐鲆呀?jīng)到了如此地步，怡卻還存在幻想。

我對她說：“這樣躲也不是辦法，只有解除婚姻關(guān)系，才能真正脫離他?！?/P>怡說：“要是離了婚，我就再也見不到孩子了，而且，他畢竟是我第一個男人。如果他不打我，不懷疑我，還是不錯的。”

感情這事，真的說不清。所以，對打鬧夫妻勸架的路人，看著涕淚還未干的女人挽著男人離去的背影，最后都會變得難堪。

來源：荊楚網(wǎng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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